這位首輔大人似乎有種別樣的氣場。

　　他只是站在那里,，哪怕是不說話,，在場所有人的視線也不約而同地落在他的身上。

　　如果說南風(fēng)館頭牌“蘇袖”公子的美,，是那種極具侵略性與危險性的,，那么這位裴首輔的美，便是不可褻瀆,，不容侵犯的高潔,。

　　他就仿佛那高懸天邊的明月，即便只是起了貪念,，妄圖覬覦,，都讓人感覺是一種不敬。

　　而如今,，那仿若謫仙般的人物,，就這樣出現(xiàn)在了南風(fēng)館中。

　　喬螽的額頭上沁出一層薄汗,。

　　今晚更早前,，他原本已經(jīng)準(zhǔn)備下榻，是下人慌忙來報,，說首輔大人要請他一同去抽查風(fēng)紀(jì),，整頓官習(xí)。

　　雖然不明白首輔大人意欲何為,，但喬螽自然是不敢違抗首輔大人的命令,，趕忙換了衣裳，跟著他來到了南風(fēng)館,。

　　看到這位昭明公主在這里,，喬螽這才后知后覺地回過味兒來了,。

　　——首輔大人這是想治這位公主的罪吧！

　　畢竟當(dāng)年首輔大人還是個書生的時候,，這位公主囂張跋扈,，無惡不作，還不知檢點地將首輔大人“請”進了公主府居??！

　　如今，這昭明公主不再受寵,，首輔大人可是朝野上下的中流砥柱,！

　　兩人之間身份懸殊，首輔大人想要報當(dāng)年的屈辱之仇,，似乎也合情合理！

　　喬螽硬著頭皮開口：“大人,，咱們接下來要怎么辦,？”

　　頭頂上傳來男人清雅的聲線：“御史大人公事公辦便好，不必顧忌本官在場,?！?p>　　“啊,？”喬螽有些摸不著頭腦,，“那……下官先讓人排查一遍……”

　　“公事公辦”是什么意思？

　　喬螽心中暗自腹誹,。

　　給旁邊的官兵使了個眼色,，官兵點了點頭，帶著人開始排查南風(fēng)館客人身份,。

　　來南風(fēng)館尋歡作樂的,，大多是豪門遺孀和少數(shù)有龍陽之好的男子。

　　喬螽剛剛掃過一眼,，除了這位昭明公主,，朝堂上也沒哪個有頭有臉的人物，敢這般毫不避諱地來此,。

　　于是,，喬螽深吸一口氣，硬著頭皮站在了江燼霜面前,。

　　江燼霜的想法其實跟喬螽一樣：裴度大晚上的帶都察院的人來,，估計是想來找她不痛快的。

　　可別說是她一介公主,，即便是尋常人家來這南風(fēng)館尋歡作樂,，按照萬晉律例,，都察院也不能把她怎么樣。

　　所以江燼霜對此倒不是很擔(dān)心,。

　　喬螽扯了扯嘴角,，向江燼霜微微躬身：“下官見過公主殿下?！?p>　　陸梟站在江燼霜身邊,，不動聲色。

　　江燼霜毫不避諱,，挑眉淡笑：“御史大人,，這么晚了還盡職盡責(zé)，勤勉事務(wù),，真是令本宮欽佩不已啊,。”

　　喬螽干笑兩聲,。

　　他自然知道江燼霜是在諷刺他,，稍稍拱了拱手：“公主殿下怎么在這兒？”

　　江燼霜眨眨眼：“御史大人這話說得奇怪,，本宮來這里,，自然是來找樂子的?！?p>　　也不知道是不是喬螽的錯覺,，他怎么感覺這公主說出這句話后，身后首輔大人的視線似乎更加強烈了,。

　　喬螽如芒刺背,。

　　只好硬著頭皮道：“那個……殿下不如去向首輔大人打聲招呼……服個軟兒吧……”

　　就像是江燼霜說的那樣，就算她來這南風(fēng)館尋歡作樂,，京城上下對她也只是言語譴責(zé)諷刺而已,。

　　你情我愿的買賣，即便是官府來了,，她也有的說,。

　　喬螽這被拉過來整查風(fēng)紀(jì)，如果是官員大臣,，他還能借著糾察的名義進行懲處,，只是這皇室子嗣，本來也不在他的管轄之內(nèi)??！

　　聽到喬螽這樣說，江燼霜嘲諷地笑笑：“我向他服軟？”

　　她為什么要向他服軟,？

　　也不知為何,，江燼霜突然想起多年前，她也是跟裴度吵過很多架的,。

　　裴度這人古板又迂腐,，哪怕她有一點兒不符合皇室行為的舉止，都要被他厲聲訓(xùn)誡,。

　　有時候江燼霜甚至覺得,，她請回來的不是個正當(dāng)年的朗潤公子，而是個刻板愚直的老古董,！

　　具體的原因江燼霜已經(jīng)不記得了,，總之那次她跟裴度吵了很兇的一架，在外巧舌如簧,，人人懼怕的江燼霜,，被裴度氣得說不出話來！

　　“裴度,！你若當(dāng)真這般不待見本宮,，本宮以后不來見你便是！”

　　“用不著你聲色俱厲,，好像個高高在上的書院先生一樣規(guī)訓(xùn)我！”

　　裴度似乎也動了怒,，語氣冷沉：“殿下做錯了事,，若是無人敢置喙，遲早會犯下大錯,?！?p>　　“那是我的事，與你無關(guān),！”

　　也不知道這句話哪里刺痛了男人的心思,，他看著江燼霜，微微頷首：“既與我無關(guān),，殿下也不必一日幾趟地往我這里來,，也省得清靜?！?p>　　后來的許多天,，公主府都被一種不可言說地詭譎氛圍籠罩著。

　　江燼霜一連五六日,，真的沒再去裴度的寢室,。

　　后來……

　　后來的事情，江燼霜記不太清了。

　　她只記得一天夜里,，她喝醉了酒,。

　　再之后的事，都是裴度轉(zhuǎn)述給她的,。

　　裴度告訴她,，那晚她喝醉酒之后，趁夜摸進他的房間,，對他哭訴流涕,，說了許多道歉服軟的話。

　　當(dāng)然,，江燼霜對此,，一點印象都沒有了。

　　那時候,，男人端坐在書案前,，一只手捏著書脊，語氣清冷：“既然殿下認(rèn)錯了,，那在下便原諒殿下了,。”

　　反正莫名其妙的,，兩人便和好了,。

　　不知為何，江燼霜的腦海中突然浮現(xiàn)這段往事,。

　　——好像在裴度面前,，她永遠都是做錯的那一個。

　　需要向他認(rèn)錯服軟,，需要得到他的原諒,。

　　從前是她不顧身份，一廂情愿地追求他,，所以這般小心翼翼地對待裴度,，她忍了。

　　現(xiàn)在,，江燼霜不肯了,。

　　——她沒做錯事情，為什么要服軟,？

　　江燼霜的目光從喬螽身上,，漸漸落在遠處裴度的臉上。

　　男人眸光清冽淡然,，就好像那天上高懸的皎月,，照映世人，毫不偏私。

　　裴度的目光也投了過來,，與她四目相對,。

　　她朝著裴度露出一個近乎挑釁的笑容。

　　“本宮沒錯,，更不要向他服軟,。”

　　銀鉤高懸,，月朗星稀,。

　　喬螽的臉色更加凝重難看了。

　　就在他低著頭,，準(zhǔn)備再說些什么的時候,，就聽到身后傳來的腳步聲。

　　男人在他身旁站定,，頭頂傳來他的聲音：“跟我回去,。”

　　江燼霜眼中閃過一分疑惑,。

　　回去,？回哪兒？

　　她抬眸看向面前身姿綽約的男人,，微微揚唇：“首輔大人是來抓我的,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