殷涔過上了出生以來最規(guī)律、最充實的日子,連每日晨間的夫子課堂也變得可愛了起來,,歡歡喜喜的過馬路上二樓,歡歡喜喜的回家午飯,,再趁著昏昏沉沉的夫子眼神不濟(jì),溜下樓跟沈滄匯合,。
沈滄每日變著花樣的讓殷涔瀕臨崩潰,,徒手跑只是最基本的熱身小菜,還有各種負(fù)重跑,,負(fù)重保持同一姿勢靜止,,還有明顯帶有軍隊風(fēng)格的軍體操。
正是長身體的階段,,殷涔的身體肉眼可見的壯實了起來,,飯量也大了許多,甘氏一到飯點就納悶,,這孩子,,只是去念個書,怎么回來就跟餓鬼投胎一樣,,但見殷涔一改以往無精打采的懨懨樣兒,,也從心底里高興。
殷涔很想給沈滄一些建議,,又怕自己表達(dá)不清楚,,便用筆墨畫了個意思,某日在平靖校場開訓(xùn)之前,,他掏出胸中藏著的草稿圖,,平平攤開,指著沈滄用小旗圈出來的訓(xùn)練場,,仰頭眨巴著眼睛,,“沈哥哥,我們要不要,,玩玩更多花樣,?”
沈滄朝斜下瞟他一眼,,“你想怎樣?”
殷涔把圖紙往沈滄面前湊,,“差不多類似這樣,,”一邊指著一邊解釋,“其實就是設(shè)置各種障礙,,比如鋪一些帶刺的網(wǎng)啊,用石頭或木頭壘一些墻啊之類,?!?p> 雖是這樣說,沈滄看著那烏七八黑的鬼畫符,,根本看不出是什么玩意,,但大概懂了殷涔的意思,嘴上卻毫不留情堵回去,,“這是你訓(xùn)練我還是我訓(xùn)練你,?才多大點小鬼頭,就嫌這嫌那的,,30斤負(fù)重跑嫌太輕松了是嗎,?今日開始40斤?!?p> 殷涔:“不帶這么報復(fù)的……我這是科學(xué)建議……”
沈滄:“科學(xué)是個什么東西,?還有人小就得懂規(guī)矩,從小就指手畫腳的不太好,?!?p> 殷涔:“呵呵有人犟過驢,明明可以事半功倍,,偏偏就要事倍功半,。”
沈滄:“誰是驢,?哪天你打得過我我就聽你的,,否則,你就是沈哥哥案板上的一塊小嫩肉,?!?p> 殷涔:“天啊有人開車了……”
沈滄:“開啥子車?你能不能說點人話,?”
殷涔:“你說的,,哪天我要是打過你了,我說啥你做啥,?!?p> 沈滄:“哥哥我一言九鼎,,哎你是不是在故意磨蹭時間?”
沈滄抬起手指遙遙向訓(xùn)練場,,眼神殺氣四溢,,殷涔一縮脖子麻溜綁好負(fù)重跑了過去。
夜間的對戰(zhàn)搏擊簡直堪稱殷涔此生最愛,,只是夜夜被人打的滋味并不太好受,,但想想總有一天能讓冷靜、傲慢,、動輒對他大吼,、整天虐|他、打他,、嘲諷他的沈哥哥對他心服口服,,殷涔就覺得陶醉。
近日,,沈滄不僅訓(xùn)練殷涔的防御,,還訓(xùn)練他的抗擊打能力,不能抗擊打的人都是紙老虎,,沈滄如是說,。沈老師揍起人來,一點都不像做體格訓(xùn)練一樣那么單調(diào)枯燥,,拳頭,、掌法、刀槍劍戟棍棒腿腳輪番上,,殷涔小小的人兒跪立在房間正中不得反抗,,沈滄完全拋棄功夫套路,只用了內(nèi)力,,像對待敵軍犯人一般狠揍下去,。
從此殷涔全身沒一塊好肉,紅橙黃綠青藍(lán)紫,,好一片姹紫嫣紅,,但臉和脖子是完好的,回到家,,殷涔小臉對著銅鏡,,擺出一個桃花淚眼,捂住胸口抽抽噎噎的說,,“有人好狠心……”
暗影里正準(zhǔn)備抽身離開的沈滄又覺得牙幫子上下打架,,渾身抽搐……
一晃一年飛逝,殷涔在這一年里開始有了一股勇猛之氣,,他早就知道,,身體的改變會帶來精神氣質(zhì)的改變,,他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練到上一世最崇拜的海軍陸戰(zhàn)隊氣質(zhì),那種撲面而來的力量和壓迫感,,如今這具身體雖說單薄了點,,白嫩了點,理想總歸還是要有的嘛,。
他覺得自稱為第一高手的沈滄也不是力量肉搏型的人,,不知道這世界的高手是不是都如此,輕靈卻強悍,,凌厲之意藏在每一絲氣息之間,,殷涔越來越能感受到沈滄身上“危險”的部分所在,那是種絕對的冷靜自信,,絕對的速度和應(yīng)變能力,不出手則已,,出手必取他人性命的絕對強大,。
殷涔渴望攻擊,唯有攻擊,,能讓心里的野獸平靜,。
每年的生日殷涔并不太記得,如今有了印象是因為去年此時沈滄突然再現(xiàn),,給他灑下一道光,,今天的沈滄面有神秘,“送你一個禮物,?!?p> 殷涔在馬上驚得回頭,“居然還有禮物,?”
沈滄一只手摁回他的頭,,仍是騎馬去平靖校場,青黃的衰草經(jīng)年不變,,冬天未必更黃,,夏天也未必更綠,日復(fù)一日的見證著殷涔點點滴滴的改變,。
遠(yuǎn)遠(yuǎn)的殷涔就看到綠色小旗圍起來的訓(xùn)練場中間多了不少東西,,待走近,他看到一些石塊壘砌的墻,,一些木樁做成的攀爬架……殷涔真真驚了,,他沒有歡呼,他回過身,,又一次緊緊箍住沈滄,,臉頂進(jìn)沈滄肚腹,,“說什么嫌棄,腦子倒是誠實得很,,全都記下來了嘛,。”
“你松手,?!?p> “不松,你就是哈士奇,,撒手就沒,。”
“哈什么奇,?你怎么凈說些奇奇怪怪的話,。”
“不懂就算了,,我的意思是,,你真好!”
沈滄低頭,,又看到一張仰起來滿目真誠的小臉,,他抬起手,想了想,,緩緩落下,,輕輕捏了捏殷涔腮角,柔聲說道,,“去,,先跑一個時辰,再去那堆石頭木頭中爬一個時辰,?!?p> “得嘞!”殷涔顛顛跑開,,搖頭擺尾,。
夜里對戰(zhàn)照舊,沈滄又給了一個驚喜,,“今日開始練習(xí)攻擊,。”
“你可知我慣用什么功夫,?”沈滄發(fā)問,。
殷涔想了想,“不知?!?p> “我?guī)煶心耸擒娭械谝桓呤?,曾任先皇近身侍衛(wèi)的辛尚允辛大人,辛家二十四手在剛猛之余,,更重輕巧變化,,以巧勝直,以柔克剛,,習(xí)練辛家二十四手之人也須保持身體的輕盈靈敏,,才能在萬變之中根基不倒,游刃有余,?!?p> “也就是我不能太壯,更不能發(fā)胖,?!币箐购唵慰偨Y(jié)。
沈滄皺眉,,“太過直白的理解是不是有點膚淺,?”
殷涔想的卻是另外的事,上輩子他散打出身,,后轉(zhuǎn)攻泰拳和巴西柔術(shù),一則剛猛,,一則柔巧,,但都糅雜了強悍的力量在內(nèi),他不知道這種柔巧和力量,,與沈滄說的是否有共通,,但一年交手下來,他對于沈滄的力量感有不一樣的感受,。
這力量由內(nèi)而外,,由身體調(diào)動,卻又不完全只來自于身體,,他見過沈滄獨自練習(xí),,輕能飛檐走壁,重能擊穿石墻塊壘,,一具凡胎肉身斷不會有這效果,,起碼,MMA選手也做不到,。
沈滄見他獨自發(fā)愣,,又補了句,“心法與拳法同時傳授予你,須日夜背誦,,仔細(xì)揣摩,,其中真意只能自己領(lǐng)悟,領(lǐng)悟多少,,則拳法精進(jìn)多少,,若領(lǐng)悟不到,徒有其形,,只能算強身健體,,無大用?!?p> 殷涔站定,,沈滄出拳虎虎生風(fēng),殷涔照著身形緊隨其后,,沈滄的一雙手在拳法中變化多端,,如葉亦如刀,雖未著兵器,,一雙肉掌和十根手指卻當(dāng)了利刃,,只叫眼前人萬般小心。
一套拳打下來,,殷涔不由胸腹微喘,,全身密密汗?jié)瘢此迫崛醪缓Φ赖娜?,實則內(nèi)力剛勁,,這力不僅要打得出去,還要收得回來,,這般對力量氣息的自如控制,,讓第一次嘗試的殷涔稍稍亂了分寸。
沈滄見他已經(jīng)記住了形態(tài),,便任他自行練習(xí),,隨之揮了揮手,四面墻壁的燭火盡滅,,殷涔眼前一黑,,手腳停了下來,跟著后背便受了一擊,,“誰叫你停,!”他趕緊又摸黑比劃起來。
沈滄的聲音由四面?zhèn)鱽?,殷涔辨不清方向,,“黑暗不是你的敵人,,黑暗是你的武器,同樣,,練?xí)功夫用的不是眼睛,,等你眼睛看到再去想應(yīng)對,早就死透了,,你的感覺,,遍布全身的感覺,耳朵,、皮膚,、汗毛、溫度,、味道……這些所有的感受,,是你的保護(hù),也是你的武器,?!?p> 沈滄頓了頓,“唯獨不需要眼睛,?!?p> 殷涔心知是這么個理,只是這六七年來他的感官早已鈍了,,此刻他就像初次學(xué)步的孩童,,讓自己所知的一切常識都回歸白紙,再在黑暗中建立一套能來去自如的規(guī)則,。
夜間沈滄依舊送他返家,,從懷中掏出一本薄薄冊子,殷涔知道這是辛家二十四手的心法,,沈滄說,“你才剛啟蒙不久,,識字應(yīng)也不多,,這本心法且先看著,看久了也能懂個一二,?!?p> 殷涔對心法甚是好奇,他本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,,然而此生的種種遭遇讓他對此前堅信的很多東西都有了懷疑,,譬如此刻最關(guān)心的問題,人體的極限在哪里,?氣吞山河與飛檐走壁這明顯反物理學(xué)的現(xiàn)象在如今貌似只道平常,,是這個世界瘋了嗎?
更多的,他想到一件事,,這輩子決計做不了施瓦辛格了,,既然跟了沈滄,既然習(xí)了辛家二十四手,,這弱柳扶風(fēng)的外表怕是要一直延續(xù)下去……想到如此,,殷涔不由悲從中來,理想就這么升起又破滅,,不過,,他不服輸?shù)南耄懊蛗男不行,,我可以選擇做個沉密狠人,。”
心思縝密照樣殺伐決斷,,橫掃千軍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