醒來之后已是半夜。

　　遙在一旁的沙發(fā)上睡著了,。窗戶沒有關(guān),，夜風(fēng)吹起白紗簾，憑空輕舞。今夜的溫度尤其反常地升了上來,，只要穿著長袖睡衣,，就會相當(dāng)舒適。涼意猶在,，但并不徹骨,，恰到好處地讓人保持著清醒，再加上方圓百里毫無喧囂,，靜謐的空氣弄得人好像下一秒一定能成就出什么大事似的,。這樣的空氣很像初春，初春的空氣總讓人容易和過去做一些決斷,，并開始下一段全新的旅程,。

　　我不知道這么想對不對，搞不好初春確實光臨了也未可知,。

　　我不想弄醒遙,，于是沒有趿拖鞋，只穿了絨襪赤腳下床,。我拿毛毯披在身上,，走進(jìn)了陽臺,，憑欄遙望烏黢黢的千島湖,。夜風(fēng)吹得臉發(fā)涼，但很爽快,，我舍不得離開,。

　　正對著我的，是一條長長的,、清晰的,、明亮的銀河，它正靜靜地跨在黢黑的湖水之上,，就好像在那里橫亙幾萬年時光來等我似的,。

　　我靜靜地看那銀河，誠如十多年前和妻在海邊時的一樣,。我甚至能在耳邊清晰地回憶起德永英明的嗓音,，以及井然有序到富含一定催眠效果的波濤聲。

　　提前莫名其妙地預(yù)知人生軌跡,，似乎是我這個人少有的優(yōu)點(diǎn)之一,。高中畢業(yè)之后，我曾在新華書店花上整整一天時間,，用來觀瞧一副貼滿一面墻的國家地圖,。當(dāng)別人熱烈探討未來將何去何從的時候，我用了那一天的時間,，決定了自己將在北方的海邊度過四年,，然后再回到南方,。嚴(yán)格說來，那個決定幾乎定格了我這輩子最重要的時光,，并進(jìn)一步影響到我的后半輩子,，但我并不擔(dān)心，并未因此而惴惴不安,。我只是按部就班地去執(zhí)行,，事實上結(jié)果也基本如此鋪就，其過程也毫無意外和不悅,。

　　類似的決定,，在我人生中發(fā)生的次數(shù)似乎并不少見。盡管大學(xué)四年最具價值的事情也許就是遇上了妻,，并下了決心,，最終與其在一起。

　　“嘿,?！?p>　　身后傳來遙的聲音。

　　“你醒了,，我本無意吵醒你,。”

　　“不礙事,，我一直在等你,。”

　　她還穿著昨天的裝束,，甚至連妝都沒來得及卸,。

　　“我想一直守著比較好，”她說,，“就算回去了也不一定能睡著,。”

　　我點(diǎn)點(diǎn)頭,，回頭看那安靜的湖水,。

　　她跟著走出陽臺，挨著我眺望遠(yuǎn)方,。她呼吸的時候呼出了的白霧清晰可見,，我褪下身上的毯子，披在她身上,，自己回房間取了另一支薄毯裹上,。

　　“依舊是沒有月亮呢。”她嘆了一聲,。

　　“嗯,，毫無起色?！?p>　　“秋芥那邊怎樣,？你們談了那么久?！?p>　　她扭頭看我,，星光映亮了她的雙眸，我知道她一直在等我回答這個問題,。

　　我長長地呵了一口氣,。

　　“我不知道要怎么說，”我說,，“一切都結(jié)束了,，笙承君，美琳,，你姐姐JUNNY,，關(guān)于他們的事情一切都得到了確定的結(jié)果。他們所有人都在,，都很好,，處于一個理想的狀態(tài)?！?p>　　“什么意思,？”

　　她鎖起了眉頭,。

　　“我的意思是,，他們都在很好地按照自己的意愿活著，甚至比我們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活得如意,，他們不需要任何人牽掛,，他們無需擔(dān)心?！?p>　　她的眉頭皺得更緊了,。

　　“你見到她了？”

　　“見到了……沒有……我的意思是,，我知道她當(dāng)時就在我面前,，但我無法面對面地和她相見。但我可以確定的是,，她比你想象的狀態(tài)要好很多,。”

　　她埋下頭靜靜思考了一陣子。

　　“我建議你如實和我說,，看到了什么,，就說什么?！?p>　　我再次嘆了一口氣,。

　　“她出了車禍，”我說,，“她違規(guī)停車,，并犯了個嚴(yán)重的錯誤，她橫穿了車水馬龍的省道,，被重型貨車撞得不成樣子,。”

　　她大張著嘴,，并舉起手去捂嘴,。她顯然無法接受我說的。

　　“醫(yī)生已然判決她很快就會死亡,，毫無挽留的余地,。但夏鲌懇求秋芥救她，于是秋芥動用了自己唯一能做的,，在某種意義上幫她留住了生命,。目前，她正以另一種狀態(tài)好好地活著,，或者說她目前正過著我們大部分人都難以企及的生活,。”

　　她低下頭,，小聲地哭泣起來,。

　　我回房間拿出抽紙遞給她，并扶她在休閑藤椅上坐下,。

　　“情況就是這樣,，目前看來，夏鲌非但沒像你想得那樣冷血無情地謀害了她,，相反,，他為了拯救她不惜動用一切能動用的資源——我這么說，是因為為了維持JUNNY的生命,，秋芥甚至終結(jié)了另一個人的生命,。”

　　她一邊哭,，一邊問：“他們是怎么做到的,？JUNNY到底在哪,？”

　　我輕輕安撫她的后背，希望她能好受些,。但這樣做的效果微乎其微,。

　　“這里有一個叫做域的東西，”我說,，“那是一個類似烏托邦般的世界,，人們在那里過上幸福的、美滿的,、高階的生活,。那個世界是那么神秘、那么獨(dú)特,，以至于全世界只有9個人有資格進(jìn)入那里,。你姐夫夏鲌，為你姐姐爭取到了其中一個名額……大約是這么個情況,?！?p>　　“我能見到她嗎？”

　　“暫時不能,，但長久看也許可以,。”我想了想,，似乎覺得說的有問題,，接著補(bǔ)充道，“你知道,，她可是一個原本已經(jīng)死亡的人,，沒人的身體能經(jīng)受住那樣重的沖擊，就算是機(jī)器人都不能,。從這個角度來說,，她已經(jīng)死了。但是秋芥沒讓這出悲劇徹底地發(fā)生,，他第一時間將JUNNY的意識保存到域當(dāng)中去,，目前可以確定的是,，保存或傳送的過程是相當(dāng)順利和成功的,，JUNNY在域當(dāng)中活得好好的。更好的消息是,，笙承君正在挑戰(zhàn)那個世界,，如果他能成功，那么美琳也好,，JUNNY也好,，都將跟著回到我們身邊,。”

　　“可是,，笙承君如何確保能讓她們回來,？”

　　“噢，這種事情可千萬不能用‘確?！@樣的詞匯哦,。”我說,，“你得明白,，JUNNY原本因為那個車禍已經(jīng)失去了生命，目前由于及時的處理,，沒有讓這種事情發(fā)生,，已經(jīng)是天大的喜訊了，如果能完好無損地回來見你,，那簡直是奇跡,。”

　　我看著她的臉認(rèn)真地說,，她點(diǎn)點(diǎn)頭,，算是同意。

　　我回頭看看夜幕下的千島湖,。

　　“夏鲌確實愛著她,，這消息才是真正值得你慶祝的，不是嗎,？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