來人是獨孤亮,,他沖到長案前,,對著獨孤泰單膝一跪道:
“早該這么做了,,父親,,您欲圖大事,,兒子我萬分擁戴,。
我愿做先鋒,、馬前卒,!”
獨孤泰走過去,,看著跪在地上的兒子,。
啪!
他一記重重的耳光,,把獨孤亮打得捂著臉,,滿臉的難以置信。
“誰叫你回來的?”獨孤泰道,。
獨孤亮的臉色漸漸變了,,那股憋了不知道多久的氣,在此刻,,突然發(fā)泄了出來,。
他突然站了起來,一瞪獨孤泰:
“為什么我不能回來,?
這么多年,,你除了打我罵我之外,什么都不讓我學,、不讓我碰,,什么事都不讓我知道。
我也是你的兒子啊,。
憑什么你就能頤指氣使,,呼風喚雨。
而我只能自己一個人,,待在那窮鄉(xiāng)僻壤的山溝里,,默默無聞,了卻一生,?
憑什么,?!”
獨孤亮喊叫著,,那張俊秀的臉幾乎都扭曲了,。
隆的一聲,墻上的洞口又打開了,。
“劉通,。”獨孤泰道,。
“在,。”劉通站在洞口,。
“我之前讓你把他送到鄉(xiāng)下去,,他怎么又跑出來了,?”
“獨孤大人,,公子他硬要從村里闖出來,小的身份卑微,,又怎敢……
“把這逆子綁了押回去,,派專人、當重刑人犯看守,。要是這一回,,再讓他走脫……”
一絲寒光,,在獨孤泰的眼里閃過。
劉通渾身一抖,,馬上低頭道:
“是,。”
“憑什么,?憑什么,?!”獨孤亮狂喊著,。
“憑什么,?”
看著眼前憤恨的年輕人,獨孤泰的臉,,嚴肅得如同寒夜:
“就憑你是我的兒子,,我獨孤泰的兒子?!?p> ……
……
上邽城郊的一條巷子里,,都是破瓦寒窯。
窮人家的小孩子們,,一個個臉蛋臟兮兮地站在路邊,,眨巴著大眼睛,瞧著那幾個不同尋常的來客,。
趙小郎君啊,,裴恩公他不常來,來了也是這看看那看看,,不怎么說話的……
可他每次來,,都會給我們吃的喝的,給我們錢,。
最近旱得不行,,咱這兒的人都揭不開鍋,還是裴恩公他給了我們活路……
我們感著他的大恩啊,,說幫他做些什么,,可他從來就沒開過口……
唯獨就是這東西,有一回他親自送了來,,說讓我們找個地界藏好了,,無論誰來都不要說、不讓看……
要不是您拿了這木牌子來,,我們敢擔保,,就算皇帝老爺子來了,也絕不會有外人知道,這東西在哪兒……
巷子深處,,趙寒和洛羽兒站在了一棵枯松下,。
那位老村農的聲音,仿佛還在耳邊,。
旁邊的地上有個大坑,,坑邊放著個麻袋,滿是泥土,,就像剛挖出來的陪葬品一樣,。
袋子里放著一本本古舊文冊,用油布包裹著,,疊得整整齊齊,。
最上面一本的封皮上,寫著幾個端正大氣的手書大字:
“偽秦史,,卷一,。”
原來,,不只是上邽的縣志而已,。
裴劭,那位忠肝義膽的前隋帝師,,是把自己親身經(jīng)歷見聞的,,整個西秦史都寫了下來。
這些就是他親筆編撰的文冊,,全都謄抄了副本,,放在了這里,所以才躲過了那場大火,。
念念不忘,,終得流傳。
“開始吧,?!壁w寒說了聲。
老松下,,兩個年輕人各自捧著塵土滿面的文冊,,看了起來。
微風揚起他們薄薄的衣衫,,悄無聲息,。
“應該在這兒了?!?p> 洛羽兒對著手里的書,,讀了出來:
”大業(yè)十四年秋,唐軍陷秦都天水,,盡滅薛氏一族數(shù)十口,,偽秦上下以附逆罪并受斬刑者十余人,名表張于外市,,今抄錄如下:
薛仁越,,偽秦國君、天水鎮(zhèn)軍大元帥,,偽秦霸王薛舉二子,,年二十七,曾任偽秦晉王,、河州刺史……”
薛仁越,。
裴大人說過,這個西秦國的二皇子薛仁越,,就是在那一次被斬首的,。
這里還說,這薛仁越是偽秦的國君,。
不錯,,當年西秦和大唐正在大戰(zhàn)之際,西秦國主薛舉突然陣前暴斃,,他的大兒子薛仁杲又兵敗被抓,。
那么這位留守后方的二皇子薛仁越,當然就是隨后登基,,繼承皇位了,。
對上了。
”薛定南,,偽秦太子,、趙國公,薛仁越長子,,年十二,,查無實職……
薛鎮(zhèn)北,偽秦陳留郡公,,薛仁越二子,,年五歲,查無實職……
薛廣儀,,偽秦廣平公主,,薛仁越之女,尚在襁褓……”
西秦雖然建了國,,但實際控制的,,只有隴右一地,。
可這位西秦國主卻把自己的宗室子弟,一個個都封了齊,、晉,、趙等等,這些遠在千里之外的地方的王公,。
而這些王公們,,又一個個被砍了頭,成了刀下鬼,。
王乎,?
亡乎?
趙寒思考著,,洛羽兒繼續(xù)往下念:
“……
薛解,,偽秦左翊衛(wèi)府大將軍,薛舉二弟,,年四十一,,掌左廂營兵、宮禁宿衛(wèi)……
薛洪,,偽秦左備身府大將軍兼太子左衛(wèi)率,,薛仁越府臣,年三十六,,掌千牛御刀,、侍從御駕左右……
薛朋義,偽秦秘書省秘書監(jiān),,薛舉內侄,,年二十,掌……
宮鎱,,偽秦內侍省內侍,,年三十,掌……”
“停,?!壁w寒道。
“怎么,?”洛羽兒道,。
“薛氏宗室的名表念完了?”
“恩,?!?p> “那從這個‘宮鎱’開始往后的這些人,就都是那些‘假死’的西秦將官了,。
這第一個人,,‘’宮鎱,,內侍,年三十’,。
宮鎱……”
趙寒喃喃著這個名字,,回憶著什么。
“是孔原,?”洛羽兒道,。
趙寒點頭:
“這里寫,,這宮鎱的官職是‘內侍’,,也就是內侍省的頭領、閹宦的大頭目,,而孔原就是閹人,。
還有,這宮鎱當年三十歲,,到今天就是四十六歲,,孔原也是差不多這年紀。
這身份和年齡,,都和孔原非常吻合,。
但要確認是他,還需要證據(jù),?!?p> “那太好了,”洛羽兒道,,“咱們剛剛看過《百官傳》,,要不,再查查里頭有沒有這宮鎱的記錄,?!?p> “有的,在卷三,,宮姓列傳里,。”
趙寒道:”裴大人修史,,以隋為正朔,,西秦為偽國。
所以對西秦官員的傳記,,他并不依常規(guī)按官職大小,,而是一律按姓氏排列,以視鄙夷,。
西秦的‘宮’姓人等有做傳的,,都被他放在了那一章里了,。
卷三,第三十二頁第十九章,,宮姓有傳記的一共九人,。
宮鎱,排在第九,?!?p> 洛羽兒看著趙寒。
這家伙剛才就是隨便翻了翻而已,,怎么他就全記住了,?
“瞪我干什么?”趙寒一笑,,“查查吧,?”
洛羽兒又翻開了那本文冊。
宮鎱的記錄果然在那里,,很簡單,,只有十三個字:
“薛府家臣、府事總管出身,,性靜篤,,面有創(chuàng)瘢?!?p> 性靜篤,。
面有創(chuàng)癜。
孔原那個恬靜的樣子,,還有他的臉上,,那條長長的刀疤。
都對上了,。
“是他,,”洛羽兒道,“這宮鎱,,就是孔原,!”
孔原,是“人頭鬼案”的受害人之一,。
而他又是當年,,被唐軍“斬首”的西秦將官里的一個,那位內侍省內侍,,宮鎱,。
這就說明,趙寒的推斷是對的,。
當年那些被”斬首”的西秦將官,,確實就是假死,。
他們就像孔原那樣,為了某個不可告人的秘密,,十六年來隱姓埋名,,一直潛伏在上邽直到今天。
然后,,就突然被那個再次現(xiàn)世的“惡鬼”,,吃了頭。
這可是一個案情的,,重大突破,!